窗外,停放在鐵軌上的一列列“烏金”,仿佛凝固了的時光。車輪與鋼軌的摩擦聲,從清晨轟鳴至日暮,再延續(xù)至新的一天。隨著冬天來臨,遠(yuǎn)處原本綠意盎然的山脊,被那彌漫在空氣中的塵霧慢慢染成了單調(diào)的灰色,那一趟趟運輸煤炭的專列,每一次啟程的汽笛,都仿佛已揉進了日常,我們在這里安家、生活。
起初,這景象于我而言,只是生活背景里一幅靜止而沉悶的圖畫。直到她在這里出生、長大,這片土地才被一點點擦亮,顯露出它粗糙外殼下,流動著的光陰與詩意。
我的女兒,5歲了。陪伴她長大的這些時光里,我從未覺得當(dāng)媽媽是一件多么辛苦的事情,反而是她,讓我這按部就班的日子,變得靈動又搖曳,她是我平凡生活里照進來的一束光,光是聽到她的聲音,便可卸下我一天的疲憊與喧囂。
她學(xué)話早,小腦袋里仿佛藏著一座語言的寶藏,時常在我毫無防備時,為我捧出驚喜。反而是我,在歲月的流逝里,不自覺地被成人世界的規(guī)則同化,開始用“標(biāo)準(zhǔn)”與“效率”去丈量她的成長。所幸,她總能用她獨有的方式,溫柔地將我扳正。
有次,我和她一起做算術(shù)。書本上,“38”的兩個數(shù)字隔山隔水,有些疏遠(yuǎn)。我指著它,用盡量平和的語氣問:“寶寶,你寫的是‘3’和‘8’,還是‘三十八'呀?”她抬起小臉,眼神里沒有絲毫做錯事的惶恐,認(rèn)真地解釋道:“媽媽,不好意思,那個‘8’……它被風(fēng)吹走了?!?/p>
我滿腔預(yù)備好的說教,剎那間煙消云散。在我只看見錯誤的方寸之地,她卻看見了一個數(shù)字的冒險,我忽然覺得,那個寫歪的數(shù)字,比一個工整的答案,更接近童年的本質(zhì),她守護了那個數(shù)字冒險的尊嚴(yán),也擦亮了我被規(guī)則蒙塵的雙眼。
當(dāng)然,我也會有耐心被耗盡的時候,一次情緒過后,我忍不住攬住她,帶著些許試探與愧疚,輕聲問:“寶寶,你討厭媽媽嗎?”
她歪著頭,像數(shù)糖果一樣數(shù)著手指,給了我一個答案:“有點討厭。你兇就兇我吧,你還打我?!蔽业男奈⑽⒁怀痢?上乱幻耄核男∈肿隽艘粋€“打敗”的動作:“但是,愛把討厭打敗了!就剩兩個了,很快就沒了?!?/p>
那一刻,我的內(nèi)心柔軟又悸動。是她的存在,讓我不自覺的溫柔。她用一個簡單的游戲,教會我愛的真諦:它不是沒有負(fù)面情緒,而是擁有消化和超越一切的力量。
在她的世界里,或許我便是她的全部,有時候我甚至?xí)X得她愛我超過于我的愛,她時常會說她是我的跟屁蟲,她喜歡抱我、親我,甚至連睡著都會跟我滿床跑。每天朦朧醒的第一件事就是往我的懷里鉆。
一次清晨,一雙溫?zé)岬男∈?,悄然環(huán)上我的脖頸:“媽媽,我是一朵小花,白天開放,晚上不開放。”
我閉著眼,嘴角卻已彎成幸福的弧度。是啊,你這朵獨一無二的小花,在我的懷抱里汲取陽光與露水,遵循著生命最本真的節(jié)律,晝綻夜合。你這句無心的童言,是你對自身存在最詩意的感知,也是對我最深的信任與交付。我這片看似平凡的土地,也因你這朵小花的綻放,而擁有了四季流轉(zhuǎn)的溫柔與星光。
我的女兒,她讓僵硬的數(shù)字長出翅膀,讓復(fù)雜的情感變得像“打敗”游戲一樣簡單明了,像蝸牛一般拉住我習(xí)慣匆忙的手。人們說,是父母在陪伴孩子成長。可我卻覺得,是她,拉著我的手,一步步走入她光陰深處的童話里。在這片被童真照亮的小小世界中,我愿永遠(yuǎn)守護那個被風(fēng)吹走的“8”,慶祝愛每一次偉大的“勝利”,并靜靜等待我的小花,在每個清晨,為我徐徐綻放。
汽笛再次響起,窗外列車依舊載著“烏金”駛向遠(yuǎn)方。窗內(nèi),我的小女孩,正用她清澈的瞳仁與玲瓏的心,為我,也為這片土地,裝載上一車車亮晶晶的童話。
時光依舊在走,卻不再只是染灰山脊;它也被她的童言童語綴上了光點,變得輕盈、柔軟,可親可愛。
原來,是她的存在,讓每一寸看似凝固的時光,都活了過來,都有了溫度,有了綻放的可能。我握著她溫?zé)岬男∈?,知道我們?nèi)詫⒃谶@汽笛聲里生活。但我不再只是聽見轟鳴,我更聽見了共同時光里,綿長而溫暖的回音。(樊曉青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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