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一輛車,它陪了我十五年,幾乎貫穿了我半個人生。有一種感情,說不清道不盡,俗話說萬物有靈,我卻想說萬物有情。這輛車于我早已不是物件,而是家人般的存在。
每當我要出門,朋友們問起哪個是我的車,我總是自豪地指出一個位置,那里停著輛黑車,圓頭圓腦,屁股短小卻精悍,半圓形的車燈看起來俏皮可愛,炯炯有神。它到我家那天,是個夏天的周六,父親早上問我要不要去看看車,我隨口答應(yīng),本以為父親只是口頭說說,不成想他卻直接帶我去了車行,三兩下就敲定了款式,父親問我喜歡什么顏色,我說那就黑色的吧,店員需要調(diào)貨,我們就坐在車行喝著茶水,直到那個虎頭虎腦的小可愛闖入我的眼簾。
圓滾滾的黑色小車停在車行門口,油光锃亮,朝氣蓬勃。父親簡單檢查了下車況就付了錢,我們家自此告別了摩托時代。小車乖巧聽話,總是默默地把我們送到目的地,又默默地把我們送回家,它在山嶺間穿行,在柏油馬路上奔馳,歲月在它的身上刻下痕跡,它也開始慢慢“變老”,輪胎和電瓶換了又換,上坡也變得愈發(fā)吃力。在現(xiàn)代科技飛速發(fā)展的今天,仍需要鑰匙啟動,沒有任何輔助設(shè)施的它,似乎已經(jīng)走在被社會淘汰的邊緣,母親也睹物思人,總說著要不讓它歇歇吧,你也該換個車了,人不能總停留在過去。
我也曾經(jīng)以為,我繼續(xù)開著這輛小車,越過荒野,跨過大橋,是我心中近乎固執(zhí)的認為,只要我還繼續(xù)開著小車,也許有一天我還能在副駕上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,那人叼著半截香煙,臉上總掛著笑容,一邊提醒我要注意安全,一邊說起過去在煤礦開車的故事,引得后座的母親連連發(fā)笑??此朴|手可及的幸福,早已在五年前的夏天,悉數(shù)化為泡影,連思念都變成一種奢望。
母親生病期間,幾乎沒在城市里開過車的我,逼著自己學(xué)會了這項技能。三點一線的生活早已輕車熟路,住院、吊針、做檢查、出院。那時因為周五下班幾乎沒有常價的網(wǎng)約車,自家車又剛好限號,經(jīng)常是晚上十一二點才能到家,疲憊、孤獨、焦慮、難過,個中心酸,也許只有自己才能明白。
圓頭圓腦的小黑車仍然停在那里,臉頰開裂,膠皮翹腳,底漆被曬成了嬰兒粉,后視鏡外殼也不知被哪家貪玩的小孩掰掉一塊。我有時會站在它旁邊曬太陽,掏一掏雨刮槽里的樹葉和樹枝,拍掉擋泥板上的土塊。十五年匆匆而過,它對我來說已經(jīng)成了生命中不可割舍的一部分,我想它確實成為了我的家人,我仍想讓它陪我再走一走,看看草原、高山、海洋,我希望我們還能有很多個夏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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