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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號煤礦倪小紅散文：第一次給岳父洗腳

發(fā)布時間：2023-06-09 10:11:16

說來慚愧，結(jié)婚15年了，岳父69歲了，我卻是第一次給他老人家洗腳，還是在醫(yī)院！

那次住院，據(jù)岳父說，之前有些日子，他就感覺胃有些不舒服，但要強的他沒有吭聲。又過了半年，他感覺吃飯時實在難以下咽，才給我和妻子打了電話。

電話的那端，岳父全無了往日的歡欣，聲音沉悶而又有些遲疑。岳父說，你要是工作不忙，就回來帶我去醫(yī)院看看也好，岳父像在做檢討似的說著，微弱的聲音卻像閃電，句句電擊了我……

我的心里頓時一陣恐慌。岳父在老家住的時候，因為擔心兒女的惦念，總是報喜不報憂，能主動提出讓我回去，還是第一次。我立刻放下手頭的工作，驅(qū)車三百多公里，從黃陵趕到洛南老家。

我和妻子第一時間將岳父送到醫(yī)院，馬上安排檢查。從做胃鏡到出結(jié)果有兩天的時間，心中做著種種預(yù)案。經(jīng)檢查岳父的胃里長了三個直徑十厘米的息肉球，醫(yī)生說這三個息肉有擴大增長的趨勢，為了防止發(fā)生癌變需要盡快做手術(shù)進行切除。

萬幸的是發(fā)現(xiàn)及時，手術(shù)果斷，岳父的息肉成功切除了。手術(shù)后的第三天，岳父終于可以在我們的攙扶下試探著下的活動了。

“我想出去轉(zhuǎn)轉(zhuǎn)”岳父喘著粗氣說。我知道，這些日子他已經(jīng)在床上躺夠了。

醫(yī)院外春暖花開，太陽暖融融的，長廊下的各色花兒競相開放！雪白的李子和梨子花，粉紅色的薔薇，一朵一朵簇擁在枝頭滿墻花綻放！醫(yī)院被陽光和花兒包圍著，坐在院壩里曬太陽，空氣里彌漫著醉人的花香！在充滿藥水味兒的病房里躺了幾天的岳父，半躺在竹椅上，一臉陽光！

“爸，我給你洗洗腳吧?！笨吹揭性谥褚紊系脑栏福艺f。

“好，洗洗?！痹栏競€性很要強，從不愿用人的他，這次卻沒有推辭。

這些日子，岳父無法下床，一直是用毛巾擦臉、手、腳，肯定不如洗的舒服。

妻子將岳父扶進了病房，我打了不少半盆涼水，然后倒上熱水，用水試試稍有些發(fā)燙，便端到岳父的腳下。我蹲下身子，把岳父的拖鞋脫掉，把絨褲退到小腿肚子上，小心地把腳捧進水盆里，淹沒在熱水里，用手輕輕地澆，輕輕地按摩青筋暴起的腳背，輕輕地揉捏肌肉已經(jīng)松弛的小腿。

岳父的腿很瘦，溫熱的皮膚下就是骨頭，皮也有些松弛，腳不大，腳指甲向里扣，布滿了衰老的灰褐色斑紋。泡了一會兒，我開始給岳父搓腳。一點一點地，很仔細地搓，我怕用力重了會弄疼岳父，輕了又會癢癢。我慢慢地搓、揉、捏，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岳父說著話。

給岳父洗腳，我就想起了岳父的辛勤付出。這雙腳，從老家鄉(xiāng)下走到城里，從村頭走到村尾，鄰里的糾紛調(diào)解中有他的腳步；困難戶的紓困中有他的腳步；婆媳矛盾的說和中有他的腳步。岳父任生產(chǎn)隊長時，走遍了村里的溝溝坎坎，看遍了隊里的田間地頭。春天禾苗中有他的足跡，夏天麥田中有他的汗水，秋天高粱地中有他的笑聲，冬天皚皚白雪中有他的希望。他的腳步一刻不停地行走在那片養(yǎng)育他的土地上，他的足印也融入了那片他熱愛的泥土里！

岳父有些抖動的腳把我的思緒拉回了眼前，或許他還不適應(yīng)我的洗法。

我一邊不時地往盆里加著熱水，一邊大聲和岳父有一搭沒一搭地嘮著家常，岳父聽力不太好，我聲音小了聽不清。我放慢動作，享受跟岳父在一起的親密時光。妻子也蹲在我身邊一起給岳父洗腳。妻子向來大大咧咧，也許她沒注意，也許她故意逗岳父，她摳岳父的腳板心，岳父一邊縮腿一邊笑著叫：癢！癢！好癢噢！那神態(tài)，孩子一般！逗得我和妻子大笑！

蹲著有些累，我干脆單腿跪了下去。我把岳父的雙腳拿離水面，又倒入一些熱水，把毛巾洗了洗，疊成雙層，先包在岳父的右腳上，左手托著，用右拳輕輕地敲打了一會兒，再換成左腳。

仔細擦干后，然后剪指甲。岳父的指甲好厚，好硬，特別是大拇指的指甲，我用盡力氣都剪不動！只好從護士站借來剪刀，一點一點幫他修整起來。我學(xué)著修腳師傅們的動作，從腳跟到腳心，從腳心到腳指頭，反復(fù)按摩，雖然按摩的動作笨拙，但岳父還是非常樂意接受。

人生中有太多第一次，或是喜悅，或是激動，或是新鮮，或是刺激……我的這個遲到的第一次，讓我五味雜陳。

經(jīng)過走過醫(yī)院長廊的人們面帶笑容，給我們行注目禮。平生第一次給岳父洗腳的我，那一天竟如明星般的榮耀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