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久違了的藍天,一路秋風(fēng)拂面,午后陽光靜靜的照著這片讓人魂牽夢繞的故土,我禁不住熱淚盈眶……
我的童年就是穿梭在這充滿溫情和友愛的礦山住宅區(qū)度過的,和昔日的小伙伴一起幸??鞓返某砷L。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我形同手足的親人……
奔馳的火車、高高的煙囪冒著滾滾的濃煙成了那個時代的建設(shè)標志,廠礦到處都是機器的轟鳴聲。
那時候,能住上公房的就算是情況比較好的,那是礦上給像我爺爺一樣的工人蓋的一排排瓦房,一大家子人才能分到一間或兩間,家家都有個“后院”,這些來自四面八方的職工家屬又在房前屋后開出一小塊菜地,點瓜種豆,簡陋的生活過得有滋有味。
巴爾扎克曾說過“苦難是人生的老師”。正是這樣的艱辛生活教會了多少礦工子弟吃苦耐勞,寬厚堅強,砥礪奮發(fā)。
這次回家趕上鎮(zhèn)上“過會”,油糕攤上師傅熟練的將盤過油的面團分成劑子,手指間默契地配合旋成圓窩,填進老紅糖做餡,收口下鍋。這陌生又熟悉的情景,把我?guī)Щ亓硕昵啊?/p>
大慶路是礦區(qū)的主街道,街道上也有很多和油糕攤主一樣靠手藝謀生的,諸如補鞋的、理發(fā)的,也有挑了雞毛撣子沿街吆喝的,在街上支一張小桌子,幫別人拔牙補牙的,還有坐在某個角落曬著陽光替別人卜卦算命的,這些人經(jīng)常組合成小街的風(fēng)景??嘀樀囊灿?,但更多的時候,你看到的卻是一種熱鬧的茫然的笑。
打牌的還在打牌,哄笑的還在哄笑。笑聲,隔著空氣,隔著一頂頂紅色的傘,從那頭傳到這頭,從小吃攤經(jīng)過的時候,這些笑聲里又夾雜了濃濃的佐料味。
老人們常說,家財萬貫不如薄技在身,只要手藝精湛,就不愁養(yǎng)家糊口。
都是生活,各有各愛,都有歡喜,都有艱辛,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人生。
大慶路不長,現(xiàn)在唯一堅守生意的就補鞋匠們。街上的補鞋匠有好幾個,每到街天,這些補鞋匠,一大早就把補鞋的家什,從家里搬到街上。人,是固定的幾個人。地點,是固定的幾個地點。一條街,幾個鞋匠各分一個位置,各據(jù)一個區(qū)域。在各自的地盤上,占街為業(yè)。
這些鞋匠,我認識其中一個,大名不詳,我喚他萬叔。他把地攤支在菜街旁邊,緊挨礦區(qū)公園是最繁華的地方。補鞋的家什放在鋪面門前,閑時倚著國槐樹乘涼,和幾個街上的閑漢,坐在樹下打“斗地主”。這是街道最流行的紙牌游戲,一幫人就這樣地在坐在樹下,報紙墊底為桌,“斗地主”的人天天就那幾個,而看客也常是老面孔,指指點點,說說笑笑。打牌的人贏了,反而是指點的人眉飛色舞,自覺還比贏的人高興,指點之功帶來的成就感,瞬間就在小樹下隨著笑聲散開來。假使輸了,也無所謂,即便引來旁人一番搶白。但嘻嘻哈哈笑過之后,還是管不了在旁邊指手畫腳,言三語四。他們是不用遵守觀牌不語真君子約定的,這一套與他們的生活似乎有一段距離。與他們有關(guān)的,是打牌所產(chǎn)生的刺激,和由刺激帶來的快活。這快活,是每天小街上最熱鬧的景象。
有時,他們也會為打牌而撕了臉面,亂說亂罵,不羞不臊,不管不顧,粗話臟話脫口而出。罵爹的罵爹,罵娘的罵娘,這幾個人,是天生罵人的好料。手指著要罵的人,語言粗鄙得讓坐在背后商店里的女人們,邊聽邊轉(zhuǎn)了身子,用手蒙著嘴吱吱地笑。有小姑娘,干脆就紅了臉往店里去或者低了頭離開。吵完,罵完,又開始發(fā)牌出牌,然后又開始了新一輪的爭吵。樹下的日子,就是這樣的快活。
萬叔,不是本地人,一張口,濃濃的四川味。他隨父輩來到陜西關(guān)中近40個年頭。他身有殘疾,身高勉強一米,卻娶得賢妻,生活和睦。不管天晴下雨,他常在補鞋的地方,撐一把大紅傘,傘紅紅地映著地面,也襯著補鞋的人。從面前經(jīng)過,他就看你笑,一個招呼過后,就自顧做手中的事。底層百姓常見的恣睢和茍且,在他的身上,你看不到。偶爾還會跟你談及路遙《平凡的世界》。在他的身上,沒有艱辛之中的哀嘆和怨氣,沒有底層人的暴戾和乖張。相反,對生活的坦然、坦蕩,不得不讓你認識生命的高貴,與地位無關(guān)與財富無關(guān)。
哪怕境遇再惡劣,哪怕生活再窘迫,從他骨子里透出來的光亮,沒有矯情,也沒有向人討好的謙卑。人與人之間的厚善交流,讓我不得不對生命進行審視、反思和修理。忙碌的時候,也會看到他的女人,用一個碗或者一個盒子,把飯從家里送到街上,女人一邊看著他一勺一勺地吃,一邊跟他閑嘮著,不知道說什么,卻可以看到萬樹滿臉的笑,點頭回應(yīng)著女人。吃完飯,女人掏出一張紙,讓他擦擦嘴角,又輕輕地捏開瓶蓋,讓男人喝一口從家里帶來的水。那一刻,什么山盟海誓都抵不過這樣的相廝相守。相濡以沫的人生,平平淡淡的日子,總有如此溫馨感人的力量。吃完家里送來的飯,喝了女人遞過來的水,又開始做他自己的事情。而女人也就拿了一個小凳子,坐在萬叔的身邊,靜靜地看著。這樣的場面,天天如此,只要你留心,每天你都可以從他們這兒獲取一種感動。來來往往的行人偶爾地一瞥,這拉扯著的生命力里便帶了鋒芒,會刺疼人,火燒火燎般的感覺。只是,我不知道,像萬叔這樣的補鞋的男人,能不能聽到,或者聞到。這些鞋匠們對來補鞋的人,倒是絕對地寬容,也不會帶來成見。
在老街上守著自己的陽光,自己的地盤,自己的風(fēng)雨,做著自己養(yǎng)家糊口的事情,這怕是礦區(qū)對異鄉(xiāng)人最大的憐憫和最大的慈悲了。處在這樣的憐憫和慈悲中,我卻不知道,人,應(yīng)該具有一種什么樣的精神長相?或者,生命應(yīng)該具有一種什么樣的精神風(fēng)貌?
人流,車馬,偶爾揚起的灰塵中蕩漾著羊肉館飄散的香味,他補他的鞋,我繼續(xù)走我的路。時光在不經(jīng)意間流逝,生活越來越好,萬叔學(xué)會了與時俱進。淘汰過去工藝,掌握了新材質(zhì)鞋靴修補的技能,服務(wù)上緊跟市場的需求。較過去相比,雖然空閑了不少,但礦區(qū)仍有萬叔他們的身影,補鞋人的價值還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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