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姥姥過世已有三年了,起初,她總時不時走進我的夢里,仿佛活著一樣。許是忙碌或時光遠了,如今她走進我夢里的次數(shù)越來越少,我只能在清明、十一前后的“鬼節(jié)”與她嘮上兩句,我不如姥姥墳頭一株小草,因為這些小草總能在清明之前先于我抵達她的墳前。
它們都是些極普通的野草,比如狗尾巴草,豬籠草,茅草,車前草以及牛鞭草什么的,可它們從不去羨慕外面的燈紅酒綠和熱鬧,畢生只與土地、鄉(xiāng)村和逝去的親人們相伴相依,演繹著書本上故事中所謂的不離不棄。偶爾,也會有一兩棵落了單的莊稼,比如小麥、玉米,這些個姥姥在世時最‘待見’的農(nóng)作物,在她漸漸矮下去的墳頭,悄悄地扎下自己的根,它們小心翼翼地開著小花,誠惶誠恐地結(jié)著果實,在我眼里,它們倒更像爹娘最孝順的好‘兒孫’,雖不能浩浩蕩蕩,大氣磅礴,卻貼心貼肺,令常在異鄉(xiāng)的我羞愧不已。
我和姥姥感情很深,許是我上面都是哥哥的原因,她很寵愛我這個外孫女,基本上每個周末都會去姥姥家,那里有好多純樸熱情的小伙伴,每個周末都會等我回去跟他們一起玩耍,他們會早早的在房頭等候,看到我爸的摩托車就開始歡呼著喊我名字,然后開心的追著車奔跑,那是種特別干凈的喜悅,于是,我童年里幾乎所有關于美好的回憶都發(fā)生在這前屋后院里。
姥姥非常愛干凈,家里總是整整齊齊,春天的時候他會用報紙給我扎風箏,然后帶我到麥田地里去放,記憶里我們的風箏總是放的很高很高,有時候高的都快要消失在視野里。到了夏天,門口的葡萄樹基本就被我承包了,很大一片的藤蔓上接滿了葡萄,又大又圓,因為葡萄們不是同時熟,所以我都是看到見紅的就摘下來吃,還在綠的就讓它再長一長。夏天的晚上我沖過涼會跟姥姥去前廳的床上躺著,圍了蚊帳,那個時候的夏夜仿佛比現(xiàn)在的涼快很多。
過年的時候,姥姥會拿出兩盞超大的紅燈籠掛在大門口的兩側(cè),里面是電燈,小時候覺得那兩盞燈籠特別大也特別紅。姥姥貼對聯(lián)一定要貼的很正,有一點歪斜都要重貼,趕著初二我們回去時,會燃放很多鞭炮煙花,很多居民會圍在姥姥家門口觀賞,姥姥會熱情的招呼他們進屋喝茶聊天,其樂融融的氛圍,在我的記憶里,那時候的過年才是過年!
后來,上大學,工作,買房,成家,一系列好像程序化現(xiàn)代化的生活流水線,把我抵達她的距離又拉遠了,一段時節(jié)甚至仿佛忘了姥姥。
終于,我的孩子也能滿地跑了,收入穩(wěn)定了,舒適的生活猛然讓我想起老家的她,逢著周末急速速開車趕回去,姥姥卻老了。耳聾眼花背駝的她,很少說話了。當我把大包小包的東西和營養(yǎng)品炫耀般地擺放在她面前時,母親卻說,你姥她啥也吃不動了,她老了,沒牙了。
經(jīng)歷了三次搶救,最終也沒能把她從病魔手里拉回來,姥姥一句話沒說就遠去了,遠得我再也看不見,聽不到,摸不著了,就像小鎮(zhèn)旁那一縷青煙,也成了遙遠的記憶。
人生百態(tài),世間百景。我們的生活中充滿了酸甜苦辣和悲歡離合,人生不僅僅有幸福和甜蜜,也有許多苦澀和悲傷。我們在回憶逝者至親的時候,總為他們?nèi)松囊恍┚蕷g呼,更應當珍惜現(xiàn)在的生活。
難道我們真的不如墳前那株小草嗎?
我真的不如姥姥墳頭那株小草。你看它們,青春時并肩成長,成熟時集體亮相,衰老時相互攙扶,消亡時相約大地。一生相互依偎,連根也牽在一起,至死不離不棄。
做這樣的一株小草吧,從現(xiàn)在起,根扎大地。愛父母,愛兒女,愛所有的朋友和親人。(作者單位:生產(chǎn)服務分公司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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