記得前段時間微博有一項評選中國歷史上最偉大的百位名人的活動,杜甫和李白分別居于28名和29名,而唐玄宗則處于第50名的位置,有人笑稱皇帝也得在文人面前低一等。
平日里總是喜歡和朋友孩子聊起李白奇聞趣事的我,在講述杜甫生平時卻幾番躊躇,難以下筆,在我看來,李白是幻想,而杜甫卻是一種赤裸裸的現(xiàn)實,幻想美好卻不真切,現(xiàn)實讓人失望卻真切,顯得愈發(fā)可貴。
誰年少時不曾有一場鮮衣怒馬,春風得意的夢?弱冠時從河南游歷至浙江,年輕氣盛的杜甫自覺眼界開闊,功名易就,在科舉失敗后依舊積極昂揚,“會當凌絕頂,一覽眾山小”,氣概非凡,在這時他結識了李白、高適,他們縱情山水,杜甫度過了他人生中最快樂的一段時光,這一年,杜甫29歲。
緊隨而來的是官場上的失意,考試的落第,宰相的擠壓,讓杜甫感覺到了官場的黑暗,同時家道中落,生活上的困苦讓杜甫飽受折磨,終于,在歷經(jīng)折磨后,天寶755年,杜甫得到了人生中第一份官。杜甫很是欣喜,認為終于可以改善一下生活環(huán)境了,卻得到了一個噩耗,兒子被活生生的餓死了。在之后的某一天,他走在探望妻子的路上時,眼見華清宮里觥籌交錯,醉生夢死,心中悲憤難忍,發(fā)出了“朱門酒肉臭,路有凍死骨”的怒斥,這一年,杜甫43歲。
漁陽鼙鼓動地來,驚破《霓裳羽衣曲》,安祿山的造反打破了大唐的盛世幻覺,也打破了杜甫平靜的生活,自此,杜甫開始了后半生的飄零。在投奔唐明皇后開始了短暫的官途,此后輾轉流落,泰州,秦州,戰(zhàn)火連天,杜甫見到了戰(zhàn)爭最真實的一面,人間的妻離子散,尸骨遍地,都歷歷在目,他想做出改變,卻無能為力,他痛心大唐盛世的轉瞬即逝,寫作“烽火連三月,家書抵萬金”,這一年,他45歲。
山河破碎,身世飄零,誰又能理解有一種喜悅叫做“卻看妻子愁何在,漫卷詩書喜欲狂”呢?這一年,杜甫52歲。聽到官軍收河南河北的消息,他欣喜欲狂,他為叛亂被平定,百姓終于能免受戰(zhàn)爭困擾而高興,那些動蕩不安的日子似乎一去不復返了,他終于可以松下一口氣,去展望一下透出光亮的未來了,在情緒的激蕩起伏之下,他揮筆一就,即從巴峽穿巫峽,便下襄陽向洛陽,在快意中坐上了返程的船。多少年前,他的好友李白也曾在這條翻騰混亂的河上寫過“兩岸猿聲啼不住,輕舟已過萬重山”,詩人的心意都是相通的,可杜甫并不知道,這僅僅是他漂泊暮年的開始。
杜甫在唐大歷五年死于潭州往岳陽的一條小船,倒在了北歸的路上,此前他的足跡遍布巴蜀大地,在經(jīng)歷一生的顛沛后終于停定下來,好似他一生的起起伏伏終于走向了終點,這也許是一種解脫。自經(jīng)喪亂少睡眠的詩人終于有了一處休憩之地。在生命的最后時光里,他的詩由壯年時的“一覽眾山小”變成了“老病有孤舟”。北望長安,他腦海中是年少時的意氣風發(fā),盛世氣象,夢醒時歌舞升平在戰(zhàn)爭的碾壓中逐漸緘默,化成了暮年的嘆息,而他所牽掛和深愛著的大唐,也在這一聲聲嘆息之中,落下了盛世的帷幕。
杜甫的一生貫穿著大唐的由盛轉衰,而他那崇高的思想?yún)s貫穿了半個中華史的歷史輪轉。從年少時的無憂無慮,到暮年的悲苦,這大起大落的一生,讓他看到了世界最本質的一些東西,視覺脫離了物質和自己,用他畢生的血與淚寫就了這些詩篇。在我們?nèi)松拿悦r刻,這些詩篇總給予我們前行的勇氣,在他的詩里,有百姓的疾苦,生命的短暫,有身世飄零的悲,有辛酸苦楚的樂,有憂國憂民的德,都共同彰顯了他的超凡入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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