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袖輕揚,戲臺上的角咿咿呀呀,一襲黑衣,油彩重抹的臉上是彎眉大眼。仔細聽,唱的是折子戲《殺廟》。
正午的陽光熱的耀眼,喜歡看戲的人頂著烈日,圍坐在戲臺四周,也有人席地而坐。機緣巧合與朋友路過,我瞬間融入其中,干癟著嘴的老太太坐在臺階上,雙眼瞇成一條縫,臉臘的發(fā)黃,頂著烈日的陽光;也有人打傘,她們專注的盯著戲臺上的角。偶爾闖入他們世界的我,立于戲臺的一角,看他們,也看戲。
有人說北方的廟,南方的塔。北方有人的地方就有大大小小的廟。如果你有機會深入陜北黃土高原,你用心觀察,每到一處地方,廟隨處可見,四月初八的廟會也就應(yīng)由而生。每年的廟會也是一種有組織的活動,廟會有會長,也有各負其責(zé)的管事。廟會起源于佛教文化,據(jù)說四月初八也是為了紀念佛祖釋迦牟尼的誕辰,網(wǎng)絡(luò)這樣說,具體也不知道,反正每年農(nóng)歷四月初八廟會總會如期而至,善男信女們都要來一次虔誠的朝拜,他們不計較路程的遠近,只為心里的信仰。有人祈求一年順風(fēng)順水,也有人求財,需求不同。
日子仿佛回到從前。舅舅家居住的村子很大,人也多,村子里有一個很大的廟,廟修在臨近河的山頂上,高大的建筑拉的很長,琉璃瓦在藍天映襯下,就像一副掛在山腰的畫。每年四月初八的廟會濃重也熱鬧,那時外婆總會給母親捎話,來趕廟會吧!人多熱鬧,還唱戲。難得熱鬧,母親就開始準備,我也盼望著,對于我來說看戲是幌子,瘋玩倒是真,大人放松了對孩子們的管束,我和小姨們像脫韁的野馬,總會圍著戲臺四周轉(zhuǎn)悠、跳躍,依此發(fā)泄旺盛精力和心中的歡喜。有時也會偷偷躲在角落里看唱戲人化妝,寬大的幕布一分為二,戲臺就隔成臺上臺下,夜幕降臨,星光點點,臺下人仰長脖子翹首乞朌,臺上的細細的畫,他們描眉畫眼,極是有趣。鑼鼓齊鳴戲就開始,臺上咿咿呀呀,帝王將相,才子佳人粉墨登場。
人們放下手里的活計,不顧一天的勞累上山趕會,看戲的人們拉長脖子,眼睛目不轉(zhuǎn)睛的盯向戲臺。那時多是地方戲,大多唱秦腔。其實,我是不喜歡秦腔戲的,戲里的角一個個濃抹重彩,發(fā)飾大同小異,人物呆板木訥。秦腔又是一聲吼出去,感覺半天回不來,每次我就夾雜期間。那時一個小孩子對世間的認知,無非就是一根五分錢的冰棍,亦或一份涼粉,戲臺下我們竄來竄去,戲好像多是折子戲,至少我沒有看過一場完整的戲,戲換了一場又一場,這么多年下來就是不喜歡秦腔那調(diào)調(diào),只到現(xiàn)在也不喜歡。
多年前又回老家,剛剛好遇到四月初八,年邁的外婆希望母親陪她上廟會看看,那時八十多歲的外婆,駝背弓腰,白發(fā)蒼蒼的拄著拐杖,穿一件大紅色的外套,一路走走停停,母親替外婆打一把黑色的大傘,戲臺下人頭攢動,鑼鼓聲一浪高過一浪,外婆就在戲臺的邊角處坐下,戲臺上咿咿呀呀。我問外婆:“你能看懂不?”她搖搖頭,然后說:“人老了,看不懂,也聽不清,不礙事,我就想來看看,這人多,紅火(方言熱鬧的意思)?!边@才明白外婆為何一定要上山看看的原因。
一份執(zhí)念,支撐著她翻山越嶺看戲,戲好與不好不重要了,歡喜就是最好的理由。其實現(xiàn)在四月初八廟會不僅是一個宗教活動,也是一個文化交流平臺,在廟會期間,各地商販和香客聚集,促進了商品和經(jīng)濟發(fā)展,廟會也反應(yīng)當?shù)厣鐣臀幕淖冞w,從最初的宗教活動,逐漸演變?yōu)橐粋€綜合的文化、經(jīng)濟活動。
現(xiàn)在生活好了,戲臺搭的也越來越好。聽小姨夫說,現(xiàn)在每年四月初八正會,免費管午飯、油糕、大燴菜,只要你吃的下,管飽。我又惦記起廟會了,也想看戲。
可惜看戲不再有往日盛況,戲臺上鑼鼓齊鳴,水袖輕揚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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